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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创]日出 |
作者 :!
| 日期 : 2004-08-20 02:12 | 阅读数: 666 |
日出
脚印，模糊散乱的脚印，看似不经意地散落在这世界荒寂的街道上。密云的夜空下，随风沉沉飘荡的沙尘在阴沉地诅咒；偏地沉默的瓦砾。也在无声地等待，等待那一丛丛也曾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在无止境的黑暗中衰败成渺小的碎屑。
它们在缓缓前行，步履蹒跚。如一群虚弱的鬼魂，游荡在这片毁灭的天地里。它们瞪着空洞静止的眼睛，身上仿制的皮肤已残破，肮脏。冰冷的残躯上处处露着锈迹斑斑得金属。
脚印依然在向远处伸展。不知何时，它们中的又一个无力地瘫倒在冰冷的瓦砾上。已无法动弹的手脚让它寸步难行。
没有人回望，它们踏折不变的步伐，无声而蹒跚地远去。只留下一双依然无神的目光。不间断地望向远方，只留下一具虚弱的躯体，无力却又无休止地向那方向挣扎。
丛丛冰冷黑暗的高楼，形成了一片漫无边际的砖瓦森林。它们在无声 地穿行。而那森林中憧憧鬼影，也从没有离开过它们。
它们主人赐予它们的智慧足以令它们知道什么什么将会发生甚至是何时发生。
可它们静止的目光从来没有一丝变动，规则的步伐也没有改变。
等待它们的命运也没有改变。
几个掠食者踏着生硬而有力的步伐走近它们。这些躯体已完全又金属构成。尽管残缺却高大而强壮
尽管知道对方将会干什么。尽管自己数量上近十倍于对方，单它们只会选择将要碰到对方时便会侥开。
它们只具备这种功能。
一阵金属碰撞的沉响，接着是第二阵，第三阵``````
掠食者瞪着同样空洞静止的眼睛。用手中沉重的工具将它们一一击倒。
它们的目光依然没有变化，都挣扎着要站起来。
掠食者规则地一下下地挥舞工具，向目标一下下敲击，直至其完全无法动弹。
夜空依然密云，天地依然漆黑，高楼依然沉默，瓦砾依然漠然。高低起伏的敲击声，带着稳定清晰的频率，久久地在这荒凉的世界里回响。
它们的残骸静静地铺了一地，因为它们只要还有一丝力气，就还要向前挪。如今，原先散乱的脚印已被爬行的痕迹代替。漆黑中，那些散落的残骸看上去已永远失去了生命， 与死寂的瓦砾一道，成为这世界尽头的见证 。
可就像每次屠杀都有辛存者，两行模糊的脚印，不知何时，静静地绕过同伴的尸体，继续伸向了远方。
它歪着破损的头颅，重击已毁去了它的半边脸和上面的那只眼睛。它的右脚已几乎完全折断，只能无力地拖着。
它一步步地向前挪动着脚步，前方一个独臂而双脚完好的同伴，却已缓缓远离。
夜仿佛无边无际，同伴已消失在这丛林黑暗的深处，它仍然一声不吭，一步，一步，向着那黑暗的远方，不知停歇的踏着步。而它残缺的头脑，又开始重现那些已贮存很久的信息。
当年的日子……它永远不会知道那是多久以前，那自它诞生就生活在其中的房子，那几个它生来就为之服务的主人。而每当它完成工作，它就回到那昏暗狭窄的小房间，以相同的姿势蜷缩在墙角。空洞静止的目光，也聚焦在那相同的方向上。
主人总半掩着门，柔和的灯光从门缝透进来，微微照亮它的身影，他的眼睛……
每当主人要找它，总会习惯性地打开房间的灯，让它一下看清眼前的东西……
可就在此时，左脚上轻轻的一拌，却让它如一堆脆弱的积木，一下瘫倒在地上。
本已伤痕累累的身躯在也支持不住，它失去了知觉。
这一沉睡无声的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可这数十载寒暑，对于这天地，也只是匆匆的一瞬，根本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当它从尘土中缓缓爬起，无月的暗夜，漠然的高楼，四散的瓦砾，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
它又瞪起那只空洞的眼睛，望向黑暗的远处，第一和唯一的反应是要继续走下去。
可当它想要站起来时，却发觉自己的左脚也失去了知觉，它缓缓翻过身子，慢慢坐起来，用双手熟练的扯下了自己的双脚。
它开始爬行，缓慢地，又不知停歇地，一直爬向那遥不可及的地方。
它已不记得自己的路途已度过了多长的时光，它只记得最后一次在主人家工作的情景。
最后的一天，它机器的心灵感受不到空气中那份莫名的凝重，它只知道，主人要出远门，它平静而细心的为主人收拾好行李。
当它完成工作，又回到熟悉的墙角，依然静止的眼睛又开始长久地聚焦在那件东西上，而这次，主人却没有关掉房间的灯。
它从来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知道目光注视着那个方向就对了。
它开始漫漫无期的等待，灯从明亮到烧毁天地从喧嚣到死寂。它却只注视着那方向，无休止地等待着……
可如今，它却在无休止地爬行。它不知道等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它只知道，在那黑暗的深处，有自己要久久凝视的东西。
暗夜的密云从消散到凝聚，月在阴晴圆缺间轮回了无数次。末日后的天地，衰败仍在无声无息地进行着，冰冷的废墟仍冷冷地沉默，而它，却终于缓慢地远离了那片漆黑的丛林……
它离目的地已越来越近，它有点感到自己的旅途快到尽头了。
这段旅途，开始于那声轻响，那声玻璃破碎的轻响。
那是一副画，挂在那熟悉的小房间，挂在它目光的焦点上。
那是片日出的海滩，太阳在海平面上露出半边光影。
它每天都长久的凝望那景象，在那门缝透进的微光中，等待主人点亮房间的灯。
可自从那天，它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主人，“日出”也经受不住岁月的摧残，毁灭在他面前。
但主人们赐予它的智慧却让它明白，如果走到海边，或许就能看到日出了……
黎明……或许漫漫长夜也总有个尽头。它残缺的躯体终于触及到了那海滩边柔软的细沙。或许千年的旅途，也总有个尽头。
一丝光影在远方若隐若现。它向着那方向，继续爬行着。
黎明的光辉渐渐曼延，在遥远的城市，那街道漆黑的远处，仿佛也渐渐染上了光明.
而海边的它，正努力的让自己的身体坐直。
日出……等待已久的日出，马上就要来临。它静止的目光，有开始锁定在那方向上。
大海泛着金黄的波痕，沉郁地呼啸着。不止何时，呼啸中夹杂了一丝金属的沉响。
它的目光依然静止，可它的头颅，却已独自滚到了沙滩上。
掠食者的步伐已异常沉重，它们缓慢地，无力地，肢解着它的躯体，带走有用的部件。
日出没有为任何东西停下自己的步伐。不久，一道明亮的霞光掠过了它的眼睛。它静止的目光只能笔直地望着前方。
可前方不是东方，它没能看到太阳升起的脸……
黄昏，太阳在天地的另一边徐徐落下，晚霞在高楼大厦的夹缝中铺展下来，如那门缝中的灯光，照亮街道上那些残缺的躯体，和那一道道望向远方，静止又死气沉沉的目光。
它们被遗留在这里，无休止的凝视，只映出一段永远无法逾越的距离。
而它，也瞪着无法改变的目光，耐心地等待着，等待有一天，太阳从南方的天边升起，照亮一切。
短暂的黄昏即将结束，漫长的暗夜，又将悄悄降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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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人：扬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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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时间：2004-08-20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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