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感喟
圣人曰:四十不惑,五十而知天命。而今回首往事,半世纪沧桑已是过眼烟云,曾经的辉煌皆成昨日黄花。扪心自问:不惑耶?知天命乎?
一曰生不逢时乎?非也。是时,世界潮流浩浩荡荡,中华大地更孕育万千生机而待发,时语云“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幸乎?不幸乎?
然天时不如人和,方放下干戈,又祸起萧墙。所谓运动接着运动,革命不断革命,镇反才造成万千之冤魂呻吟,反右又铸就时代沉屙。彼时也,吾辈尚是总角一孩童、懵懂一少年。哪管你沧海横流,自是将大千世界视为无限美好之乐园,粗茶淡饭看成上上之珍馐。
人算不如天算,方中国百废待兴之时,三年大饥荒使吾辈初尝人世之艰辛,方晓得填饱肚子才是万事之首。也曾见树皮剥光,树亦死人倚死树而死之惨状;也曾尝淘三遍煮三遍,三咽而难下树叶之苦涩。成人之后方悟以上亦可谓之苦,亦可谓之酸,然聚五味方成味道,历苦难才成正果,此之谓也。
俗语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然苦人人需吃。人上人又有几个,皆欲作坐轿人,而抬轿人或四倍之,或八倍之,又谁人愿做?说时迟,那时快,六十年代方欲长大成人之际,先饿你个面黄肌瘦,再灌你个胃大过腰;当文革十年时已是无话可说。学也上不成,工也做不得,一切美梦皆化蝶飞去,天大个志愿如片片落花而飘零。此一时彼一时也,话说回来,无大串联之阅历,哪晓得世界如此之大;无上山下乡之运动,哪能得上海之贤妻、数千里之外的亲戚。改套话而用之,谓“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毛主席就没有我今天的生活。”
长话尚需短说,方欲展鲲鹏之志,一对镜时,几茎白发已如十月之些许败叶参差于一树茂盛之中,昔日之青春娇妻忽成中老年病房中一恹恹常客。不需细算,长叹曰:已是中年;尚要舞剑,感慨谓:廉颇老矣。
诗仙有语曰,天生我才必有用。五十为百数之半,而人生之历程至此已过大半矣。然亦勿需感叹,看路边古树,老干已败然新枝勃发年年;回看儿辈已经成人,后浪汹涌,前浪岂能消沉?
时在辛巳正月十八卯时许,立于兰州白塔之前,俯看大河来处也茫茫,去处亦茫茫。顿感微薄人生,有如白驹过隙,又何必自生许多烦恼,亦勿须感叹华发早生。当此新世纪初开之时,五十当正是大有作为之际。
尚要努力,仍需奋斗,人生路上,任君行去!
农历辛巳年正月廿一日(公历2 0 0 1年2月13日 )
晨7 时于兰州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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